离婚一周年:在废墟上种花的教师手记
一、黑板擦与橡皮擦:擦不掉的人生痕迹
今天批改学生作文时,一个小女孩写道:"爸爸搬走的那天,妈妈用橡皮擦掉了日历上所有的叉。"红笔悬在纸面上许久,最终我只画了颗小小的五角星。成年人的离婚,何尝不是孩子作文本上被反复擦拭的褶皱?一年前的今天,当我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时,粉笔灰正从指尖簌簌落下——那天上午我还在讲《孔雀东南飞》,下午就成了被现实鞭打的刘兰芝。
教师这个职业有种残忍的对称性。我们教会孩子解二元一次方程,却解不开自己婚姻里的未知数;能带着学生分析《祝福》里祥林嫂的悲剧,轮到自己的婚变时,竟也数度在深夜喃喃自语"我真傻,真的"。
二、教室里的断舍离
清理储物柜时翻出前年教师节收到的领带礼盒,标签上还写着"永恒的爱"。我把它连同积压的旧试卷一起投进回收箱,突然想起上周心理课上的情景:当我说"有些关系就像写错的板书,越描越黑不如重写"时,后排那个父母刚离婚的男生突然坐直了身体。
这一年学会最重要的教学技巧,是把离婚变成活教材。不再刻意回避"家庭"主题的讨论课,当学生问"老师你觉得什么是家",我会指着窗外的爬山虎:"看见了吗?就算墙壁倒塌,它也能在砖石缝里长出新的抓痕。"有天下大雨,那个总在周记里写"想爸爸"的女生跑来办公室,头发滴着水却说:"老师,我妈妈今天学会修电闸了。"我俩看着窗外被暴雨洗刷的操场,突然笑出声来。
三、重修自我的课程表
离婚后的第一个寒假,我报名参加了陶艺班。揉泥坯时总想起教学生捏橡皮泥的岁月,孩子们把不成形的作品称作"抽象派",而我现在捏碎的陶土何尝不是另一种创作?某天傍晚,窑里取出的茶杯带着冰裂纹,美术老师轻声说:"这叫开片,是瓷器最美的伤痕。"
这年生日收到学生送的盆栽,便签上写着:"老师说过植物向光生长,您也要。"现在窗台上的绿萝已经垂地三尺,它用蓬勃的生机教会我:有些断裂恰恰是为了让生命找到更舒展的姿态。夜里备课到凌晨时,常看见对面楼还有几盏灯亮着——那可能是陪读的母亲、加班的程序员、或者和我一样在深夜重装系统的人。
四、现在进行时的答卷
放学时值日生忘了擦黑板,夕阳斜照在残留的公式上。我拿起板擦又放下,粉笔灰在光柱里跳舞的样子,像极了这一年所有崩溃后又重组的晨昏。教学楼下的玉兰树正在落叶,而我知道,那些看似坠落的弧度,实则是新芽萌发前的呼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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