离婚后，我重新找回了课堂外的春天

一

批改完最后一份期中试卷时，法院的调解协议书正好在包里发出脆响。同事们总说我的红钢笔用得特别快——就像这些年消耗在婚姻里的温柔。教师办公室里永远弥漫着印刷油墨的味道，混着保温杯里枸杞的苦涩，恰似我们这代人的中年况味。

离婚登记处和学校只隔两条街。那天我拿着崭新的离婚证站在梧桐树下，突然发现民政局门口有株从未注意过的晚樱，粉白花瓣落在我深灰色西装领口，像批改作业时不小心沾上的红墨水印。

二

教师公寓的阳台上，前夫搬走的绿萝空出大半个铁艺花架。我把历年学生送的教师节贺卡铺开来晒，塑料压膜在阳光下泛着彩虹光斑。班长去年写的"愿老师永远幸福"突然显得刺眼，但隔壁班捣蛋鬼画的歪扭笑脸却让我第一次笑出声来。

教导主任拍着我肩膀说："离了好，你看咱们教研组李老师，离了婚带的毕业班重点率翻倍。"这话像极了当年校长劝我"结了婚就能评职称"的语气。粉笔灰在阳光里浮沉，我突然看清了那些"为你好"的谎言里，藏着多少他人的期待。

三

教师节表彰会后，我偷偷把"模范教师"的绶带塞进储物柜最底层。手机里前婆婆发来六十秒语音方阵，我对着教学楼外墙的爬山虎按下删除键。那些藤蔓每年冬天枯死，春天又倔强地爬满整面红砖墙，比任何励志标语都生动。

周三下午的心理辅导课，我破天荒让学生们撕了教材折纸飞机。看着那些载着秘密心事的飞机在走廊盘旋，终于懂了为什么总叮嘱学生"答题要规范"的自己，活得还不如一张横格作业纸痛快。

四

教研组新来的实习老师怯生生问我："离过婚的老师是不是更会教爱情课文？"我笑着把巧克力分给她——这是离婚后养成的习惯，办公桌抽屉里永远囤着黑巧克力。苦味在舌尖化开的瞬间，突然理解了《孔雀东南飞》里"君当作磐石"的苍凉，那分明是种甜蜜的道德绑架。

现在我会在讲解《致橡树》时，坦然告诉学生木棉也会落叶；批改写妈妈白发作文时，会建议孩子观察父亲眼角的皱纹。离婚证在抽屉里压着教案，反而让课本里的悲欢都有了落地的声音。

五

路灯突然亮起来，我摸出手机拍下这行字，照片背景里是放学的学生追逐的身影。明天早读课，或许该和他们聊聊，除了"总分排名"和"升学率"，这世上还有更多有趣的计量单位——比如一杯奶茶的甜度，比如一株植物重生的次数，比如一个人走出围城需要的勇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