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发现生完孩子头一年,是婚姻最不稳固的时候。

孩子的出生,往往成为两个人感情的转折点。
有研究说,在孩子1到5岁这个阶段,夫妻感情确实比较脆弱。对不少爸爸来说,妈妈和孩子之间那种天生的亲密,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像个外人。有些爸爸会发现自己对孩子爱不起来,也体会不到带孩子的乐趣。家里从两口人变成三口人,可能最不适应的就是爸爸。女人从妻子到妈妈,转变很自然,但男人却不一定能完全接受这个“第三者”的到来。
记得有位读者在来信里说过一句话,我一直记得:“他就像活在我们家的一个影子。”我试着体会了一下这位爸爸的感受——那是一种被推开、被忽略、甚至被排斥的感觉。妈妈和宝宝在3岁前会有一段特别紧密的时期,3岁后,这种紧密关系才会慢慢被打破,因为爸爸要开始成为走进这个二人世界的“第三者”。如果爸爸长期只站在旁边看,那就越来越难融入亲子关系里。
对爸爸来说,这可能和他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有关。如果一个人从小缺少父爱,他可能一辈子都在下意识地寻找父爱、想靠近父亲。比如,一个拼命工作的爸爸,也许是在逃避做父亲的责任,也许是在无意识地模仿自己那个工作狂爸爸,想通过这样得到心里那个父亲的认可。不管是因为哪种心理,无法接受孩子出生的他,内心其实很脆弱,于是通过追求事业成就,重新找到自尊和存在感。
如果男人小时候经历过一些创伤,比如常年看着妈妈受委屈却无能为力,这种痛苦如果一直没愈合,时间越久问题就越严重,他可能会积累越来越多的愤怒,甚至怨恨,自然也就很难亲近孩子。
还有一种情况是,如果一个人从小到大习惯了被照顾、以自我为中心,他就无法接受自己不再是中心,也不愿意像成年人那样去学习其他获得爱的方式。他选择了最安全也最危险的方式:不长大。
长大意味着要自己照顾自己,这个过程当然不容易。我们从婴儿时期开始,每一次成长,都要经历从不会到会的摸索。如果在他成长的环境里,自己照顾自己被认为是一件危险、痛苦的事,那这个孩子其实就被剥夺了自我探索的机会。从小到大,很少有人提醒他该为别人做点什么,也没人告诉他:想要得到爱,你得先付出。
于是,他就选择一直待在舒适区,觉得所有人都该为他负责、都该哄他开心。但慢慢地,他会发现世界并不围着他转,于是变得焦虑。他可能在工作中表现得很好,但一回到家,就立刻摘下面具,做个心安理得的孩子。自己照顾自己?对他来说那太惨了,就像是被抛弃、没人爱了。这样的爸爸,在家里是找不到“存在感”的。
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很多妈妈不理解:自己忙着哄孩子,只是让老公煮碗面,他就不高兴。因为妈妈没意识到,这个回到家的人,扮演的不是孩子的爸爸,而是孩子的“哥哥”。
从妈妈的角度看,女人容易陷入一个误区:用和孩子“融为一体”的方式去爱孩子,分不清自己的需要和孩子的需要。就像前面提到的那位妈妈,她在信里说:“孩子爸爸对女儿就像对我一样冷淡。”很明显,在这个家里,妈妈和女儿是绑在一起的。拒绝了女儿就等于拒绝妈妈;拒绝了妈妈,也就等于拒绝了女儿。当女儿被爸爸冷落,妈妈会感到双重的伤害:既怕孩子受伤,也觉得自己内心那个小时候被父亲冷落的小孩又受伤了。这样的妈妈可能没仔细想过:她需要丈夫去关心孩子,有多少其实是源于自己内心那个渴望父爱的小女孩的需要?
我们常常看到,小时候缺父爱的女孩,长大反而会选一个比较冷淡的丈夫,好像有意无意地想回到童年,让一切重演,试图让那个冷漠的父亲变得温暖。当她有了孩子,孩子就成了她的一部分,而她希望丈夫能承担起弥补她童年创伤的“任务”。这时,丈夫面对双重的压力,却找不到一个真正的“妻子”,逃避就成了最常见的选择。
从夫妻互动的角度看,没为孩子的到来做好准备,是孩子出生后感情出问题的一个重要原因。可能他们在有孩子前就缺乏沟通,没有就是否要孩子、什么时候要达成一致。但就算没达成一致也没关系,关键是孩子出生后,两个人要一起商量怎么面对。
背后可能还有更深的原因,比如妻子和丈夫从来没能平等对话。因为一个没长大、离不开妈妈的丈夫身后,往往有一个什么都要管、真正说了算的婆婆。这样的丈夫,连自己都照顾不好,怎么能承担超出他心理承受能力的责任呢?
有位心理学家说过:孩子是成人之父。我理解这话的意思是:通过做小孩,我们学会做大人;通过抚养小孩,我们变得成熟。
对那些还没长大的男人来说,他们的人生恰恰需要被“忽视”,需要从被关注的中心走出来。这对他来说可能是一种很少有的体验,但会让他明白:人生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和永恒不变,有付出才有回报。人的价值不在于有没有人关注你,而在于你有没有能力成为对别人有用、被别人需要的人。装可怜、发脾气,都是小孩子撒娇的方式。人的存在感是靠努力和付出换来的,不是靠抱怨和生气得来的。
这样的爸爸需要明白:你觉得被排斥,是因为你没为这个家出力,是你自己选择了站在外面。如果你能加入进来,能为这个家做点事,家人自然会接纳你。比如,给辛苦的太太按按摩,多抱一会儿孩子,妻子对你的关心就会加倍。有了孩子之后,正是一个男人最好的成长机会。和孩子一起长大,学会怎么关心别人、怎么负责、怎么去爱、怎么从失落和恐慌里走出来,不再让别人掌控你的人生。
对妈妈来说,一方面可以试着了解丈夫行为背后的心理和动机,这样可能就没那么生气了。另一方面,也要问问自己:我是不是把孩子当成了自己的替代品,而忽略了他真实的感受?我有没有问过孩子对爸爸的看法?他是不是真的像我觉得的那么伤心?也许,爸爸和孩子之间的交流方式,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。
妈妈不妨直接告诉丈夫,你和孩子都需要他,告诉他你需要他的帮忙,没有他,你一个人没办法教育好孩子;如果他真的不想离婚,就必须真正努力,不能再逃避,而且你会陪他一起做好爸爸这个角色。这时要停止让丈夫内疚的策略,那只会让他觉得是在“尽义务”,而不是自发、主动地去爱。也可以借出差之类的机会,给自己放个假,特意留出爸爸和孩子单独相处的时间。
妈妈要记住:你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打破自己和孩子“连体”的状态,让丈夫意识到这个家需要他,他在这里有地位、有尊严、有价值。爱,是他的权利,而不仅仅是义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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